一切都是有尽头的,所以当然也有第一次。
东方未明看一个人使剑看入了迷,可看着看着就看出来对方是偷师。但一则他道德标准不高,兼之自己也是偷窥被事主发现,他也只是嘿嘿的挠着头说:“偷师算什么呀,招式使出来大家都能看,谁学到谁能耐。”
那个人似乎被他这番话取悦了,有几分亲热的说:“兄台似乎也是江湖中人,和我切磋一场吗?还是我们去喝酒?”
东方未明想你能放我走吗,我那是有门禁的,我还没带钱。
他不是没带钱,他是没有钱。而且他也没想要切磋,他功夫烂的很。
唉,我这才学没一个季度呢挑战就纷至沓来,就不能让我给自己一点放松的空间?
于是他最后被拉去喝酒,第一次喝断片。这感觉新奇有趣的很,像是突然死了。比睡眠要更加单纯而猝不及防。
从那以后他多了个叫傅剑寒的朋友。
傅剑寒也是孤儿,傅剑寒四海为家,傅剑寒从不狼狈,傅剑寒是天下第二——只是少年英雄会的第二,但未明喜欢这么说。东方未明提前输给了荆棘,傅剑寒也输给了荆棘,未明觉得遗憾,又有一点不那么遗憾。
傅剑寒走了,傅剑寒又来了。他总在各种地方遇到在喝酒的傅剑寒,在教训人的傅剑寒。傅剑寒向他打招呼、开玩笑、拥抱、行酒令、大碗喝酒一口干……吻他。
他不知所措,涨红了脸。可傅剑寒这个二皮脸还睁着大眼睛看他的反应,气的东方未明伸手去扯下他的头带然后勒到了他眼睛上。
“你干什么?”傅剑寒纳闷的问他。
“你……你看什么?!”
东方未明其实应该反问你才是在干什么,但他一时紧张就发挥的不行,什么质问都想不出来。
他离傅剑寒那么近,几乎就在他的怀里,傅剑寒抱住了他,好像未明是他可爱的小女朋友。虽然未明比他还要高一点。
傅剑寒说一句就亲一下他的耳朵:“你别偷懒了,好好练功。”
又亲一下:“要不然总被你师父拘着不能出来。”
东方未明心里慌的想离他越远越好,但是他的两只手还紧紧拽着头带的两边,头带仍然蒙在傅剑寒的眼睛上,他一松手傅剑寒的猫儿眼睛又要露出来了。
饿死的鬼能记住的永远是饥饿,而一个孤儿呢?永远想要人爱他。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尽可能的讨好每一个会回馈他的人。
东方未明突然嚎啕大哭。
傅剑寒终于显得手足无措。
东方未明松开了带子,搂住了傅剑寒的脖子和后背,这一个不是交换得来的,所以特别的珍贵。沉沉的充塞着他的肺腑。
后来他们没来得及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毕竟如傅剑寒所言,未明仍旧频繁的被无瑕子拘在逍遥谷。而且东方未明回忆起自己哭的打嗝就很恼火,他那时候还试图说话,以解释他并不是觉得难过,只是喝多了酒眼睛浅。可惜打着嗝用哭腔说话实在太可笑了。
特别可笑!
东方未明想着想着就羞愤的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练功都有了精神。没成想二师兄这时候回来了,在师父房间里大吵了一架。未明除了知道和师叔有关,其他满头的雾水。所以二师兄问他来不来的时候,他看了看肯定要留下来照顾师父的大师兄,就小声急急的说:“我跟你走。”
他开始真的只是想跟着二师兄,看着他别走极端,气消了就劝回去。
他真没想到自己会知道关于自己的一段陈年旧事。
扬州的破庙里他对着那个旧日真相苟活着的影子大喊大叫,状如疯魔。他的五脏六腑被陌生而剧烈的憎恨烧灼着,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继续。
我应该杀人——他想——不过,好想见傅剑寒,就见一面!他那么聪明……
“哦,原来已经知道了?”
东方未明浑浑噩噩,全然没听到背后这句话。直到后心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视野模糊然后摇晃,倒在了碎石杂草铺就的中庭。
“被人费尽心思保下来的,也就这么点出息。”
玄冥子的声音远了,未明才反应过来是他的仇人。他的仇人害了他父母,现在自己也要死了。他仆在地面上悔恨又窝囊的留着眼泪。他怕死,又觉得心乱如麻不如死了干净——在纷乱的思绪中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喝酒喝断片儿,那种感觉就是倏忽间突什么都空了。
而傅剑寒在他旁边笑盈盈的喝酒,看着他醉昏过去,然后招呼小二结账。
东方未明还在哭,可他再不害怕了。
月光照在城中庙宇的院落里,中庭间那具尸首的影子缓慢的转动着角度。一个面覆油墨的人走进来,看了会儿,然后叹气,虽然也没有多少惊讶在里面。
他把尸首翻过来,掰开少年的手,将一个玉石钥匙放了进去。做完了一切之后他抬头看看月亮又看看那个东西,嘀咕着物归原主……
钥匙在月华照耀下渐渐溢出一层柔软的光晕。
后来傅剑寒找他的朋友找了很多年,可再没有谁见到过东方未明。
==========般若波罗蜜==========
东方未明可不可以更倒霉?他可以,他被天意城给捡了去,这之后就几乎复制了他风表妹的悲剧人生。
——也不算复制她的,天意城每个孩子都差不多倒霉,反正活的越久,反而越惨。连带人生哲学都有些扭曲。
“舒服是给死人用的。”
他遇到傅剑寒的第一场就撂下这么句话,傅剑寒都被他镇住了。
但他也果不其然的爱上了傅剑寒。
傅剑寒不会轻信别人,却相信他。东方未明内心雀跃之余,打算贯彻一下自己的可信度。而一个身不由己的杀手有什么好相信的?他要夺回自己的人生。
行动之前他最后一次和傅剑寒见面,头一次不那么端着,不挤兑他文盲,也不婆婆妈妈的问他最近又去了哪,又结交了谁,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剑寒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可未明只是低着头喝酒,最后轻轻的一声:“那我就把自己托付给你了。”
“好啊。”
傅剑寒答完了,脸才开始红。
然后东方未明又笑他了。
东方未明没成功,这种事本来就要么成要么死。东方未明不是不知道后果,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当个天意城的杀手。但他确定喜欢上了傅剑寒,就总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他信奉的是得到什么全凭努力。既然傅剑寒在阳光里等着他,他就要自个儿走过去。
虽然他没做到。
傅剑寒在他昏暗下去的视野中对着他笑,他总觉得这场景似成相识,就好像曾经也这么死过一回似的。
希望他不要太伤心,也不要怪我胡来,我从不胡来——东方未明想。
我也不是没有幸福过。
==========般若波罗蜜==========
任剑南的朋友经常在拜见伯父的时候被嘱托“我儿愚钝,请多多照拂。”其实他也不是那么钝。
比如少年英雄会上傅剑寒一招险胜了东方未明,傅剑寒当即就兵刃归鞘抱住了东方未明,可东方未明的眼睛被凉的能在傅剑寒身上戳上好几个窟窿。
任剑南觉得自己看错了,可能是东方兄的刘海影子遮的。
但他又看到未明握着剑柄的右手,紧的骨节发白。
他踌躇了一阵子,不知该说不该说。过几天看四个人还是那样喝酒,他的心就放下去一点,可也是他总想着这件事,不由得就秃噜到了少年英雄会。
他本意是想说你们两个人都打的太精彩了!我能做你们的朋友真是与有荣焉!
但东方未明突然笑都收了起来。
杨云扬了扬眉毛,似乎觉得有点意思,而傅剑寒很快把话题岔到了自己被骗子集团看上的事儿上面。
任剑南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碗酒,想把舌头也灌下去。
散了之后他怕杨云问他事儿,摇摇晃晃说我自己回去我叫辆马车……傅剑寒把他扶住了,说今天我来做好人好事吧。
上路后两个人一时都没话,最后任剑南实在憋不住,问傅剑寒:“傅兄你知道东方兄他有点那……那什么……”
傅剑寒笑:“知道。”
任剑南这时候又后悔了,吭哧吭哧的,替东方未明辩解起来:“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就是好强些,也没有什么……”
傅剑寒打断他:“本来就没什么。”
任剑南因为喝的有点晕,这会儿就站住了仔细看傅剑寒的脸,看他是不是讲真的。
人精就是人精,傅剑寒也站住了回望他:“我说真的。”
他笑了一下,然后低头,踢走了个石子儿又看着它滚到路边。
“我还觉得挺可爱。”
“……唉?”
刚解决了个心结的任剑南,这就又堵上了另一个。他是连傅剑寒都没法商量了,只能跑去找杨云,杨云听完他一番洗白比描述还多的话后,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任剑南急的用白晶剑梢嗑杨云的板凳:“这是该笑的时候吗!”
杨云说:“不就是傅兄喜欢东方兄,而东方兄嫉妒傅兄吗?你想想你觉得可乐不可乐?”
任剑南想了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件事让任剑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法保持对东方未明的平常心,因为现在看来东方未明对傅剑寒某些方面上的竞争意识简直昭然若揭,之前看不到不过是任剑南“愚钝”而已。
相对的,傅剑寒一直风轻云淡、甚至是笑嘻嘻的接下来。
任剑南托着下巴看久了,反而对东方未明心生同情。
“你也成熟点。”他拍着东方未明的肩膀说。
“什么……我哪里不成熟了!”东方未明没想到会被人这么说,还是被小少爷任剑南。杨云和傅剑寒立刻就站起来,把任剑南扶着放倒在条凳上:“他喝多了,喝多了。”
东方未明后面越来越多的说傅剑寒真是要什么来什么,大概全天下的运气都匀了一半儿给他。几个人都没搭话,毕竟东方未明这时候都已经是最年轻的武林盟主了,到底是谁想有什么有什么?
但这话其实谁也不会说,东方未明有现在,是他的好本事与聪明脑袋挣来的。
东方未明在换上给盟主的新衣服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忿忿而的说如果傅剑寒也上场,这盟主就是他了。给未明绑腰带的任剑南这才正色起来一本正经的说:“这场比武还不是为了你设的?你人望高,大家想要推举你,但你又太年轻,这才加了个比武,东方兄不要妄自菲薄。”
东方未明被这么直接的一番话说的有些赧然,但也挺高兴的。
“嗨,我就是开玩笑。不过……我也是真心觉得一辈子都没法赢过傅兄了。
任剑南的憋不住话恐怕也是没法改了,他脱口而出:
“傅兄他喜欢你。”
东方未明低着头顺着腰带的边,混若没听见。
两个人静了会儿,东方未明突然抬起脸笑得狡黠。
“我知道啊!可难道我就要喜欢他?”
就说赌什么气呢?赌气就能高人一筹了吗?
东方未明艰难的抽气,天龙教已经覆灭了,可半山腰的火药让所有的人都吃了大亏。他这个武林盟主也是够出师不利。不过他好歹护住了一批人,希望后来人谈起东方未明的时候,不要笑他任期太短。
他本来就是最在意这些的,出人头地,举世瞩目,天下第一什么的……
可他现在想的最多的反而是傅剑寒。
傅剑寒果真样样顺意,就连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他。
真让人忿忿儿的。
他笑的咳嗽出血沫,傅剑寒正急跑过来。他跪下来抱住他,于是未明就捉住他的耳垂,姿势比朋友要亲密。
“我想……你老了之后会不会叫个十全老人什么的”他又是那种挤兑人的语气:“……我觉得你没准能活到整一百。”
傅剑寒回握住他的手,揽着他的背,可东方未明还是在滑下去。
“傅剑寒,你真是白想百灵。我觉得这时候你就应该想想我也能活个一百岁……”
他眼皮直往下沉。
“或者想点实际的,湘芸妹子突然就跑来了……背着药盒。”
“我想!”
傅剑寒响亮的答,震的他耳朵疼。可是那声音是哽咽着的,于是东方未明纵然嫌弃也没有推开他。
傅剑寒哭起来也不难看,东方未明看的目不转睛。而傅剑寒本人似乎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泪在往下落:“我想……真的想……我什么也不管了。只要你活着。然后你也什么都不要管了。我们往没人的地方去……”
东方未明撑着听完,或者他也没听完,他只觉得耳边的声音息了。
“我也想……”
他说。
==========般若波罗蜜==========
傅剑寒变成龙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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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真没有那条想要的命运线。
即使下辈子还有一个傅剑寒也不一定会遇到,即使遇到那时候也不一定双方都单身,都单身也不一定会互相看上——
即使互相看上,也不一定就能好好在一起。
因为你弱小,因为你恶毒,或者仅仅因为你点儿背。
所以为何还执着。
==========般若波罗蜜==========
他蹲在街边嗑瓜子,背后就是泥灰的砖墙。镖头去和主人交货了,东方未明在外面候着,一边思量这趟的佣钱到手先去吃点啥好。
他没爹没娘混到十七,年幼的记忆总和饥饿分不开,长到现在还满脑子都是吃,嘴里不能闲。他这瓜子嗑的咔咔响,三步外一个算命的听了一阵似乎听不下去了,倾过身子拍拍他。
“干嘛?”东方未明警觉的躲过去。
“我闲着也是闲着,小兄弟算个运势吗?”
“没钱。”东方未明掀开自己的腰包,虽然鼓鼓囊囊,但没有一点银角铜板的声音:“装的就干果瓜子。”
“有松子不?”算命先生伸脖子往里瞅:“我喜欢吃松子。”
东方未明想了想,摸出个包,走过去在桌面上倒出了一个松子垛儿,大马金刀的在先生对面坐下:“今天我就算算命呗。”
先生递给他一支毛笔:“我测字比较准,你会写字吗?”
未明抓过来,捏筷子似的在纸面上划拉了个“月”。算命先生拿起来看了又看,表情几变,最后意味深长的放下纸。
“你哟,这是你的桃花字。”
“我未来老婆叫小月?”
“不是,是你追你老婆追了生生世世,就好比猴子捞月,摸不到就跳河,真是个痴情种子。”
“你是不是想挨打。”
算命先生连连挥手:“我只是直言以告。你看你写了个月,月亮就是主持轮回历法的星君,定下一年四季十二份。你一定是被它主持,在轮回里溜的够久。而你写的这个月,字体瘦而且撇非常勾,旁边应该还有个偏旁,你滴了滴墨在这里,就是一个太阳,组起来也就是明。日隐月明,日浓月淡,说明轮回日久,你从来没有达成目的,没有放弃,反而单纯固执成了一个墨点。只知道要继续,却连要找谁都给忘了……”
未明捏着核桃一边听,以坚硬出名的白皮核桃被他两指头一捏就开了口,再一掰就完完整整剥出了核桃肉。他把核桃肉放在桌上,抬起眼皮看算命先生。对方咽了口唾沫,接着说:
“但你之前每一世几乎都非常出名。你看这个月,虽然你不擅写字写的歪歪扭扭,但笔锋最末横折如戟撇如刀,你之前都是以武功立身的。加上两横似水波,你和江湖有莫大关系啊!”
东方未明对江湖没有兴趣,他就想当镖师,过几年看能不能当个大户的护院。他拍拍腿上的干果皮,问:“你给我说说我追了几辈子的那个人。”
“那还得写个字。”
东方未明这会儿抓了会儿脑袋,写了一个“良”。
先生这回看的专注,东方未明刚放下笔对方他长叹一声:“你和那位纠葛不仅深,而且上合下戮,好坏参半。你看上合也是一点出日上,刚才说月为周替日为纲常,你们总是有正邪善恶的裂痕横亘其间……”
未明都要拍桌子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吗?”
算命先生同情的看着他:“……最可叹的就是,即使如此,你们总算起来,依然还是个良。良就是良,不管你写成什么样。他眼看你死过几次,你亲手杀过他几回,他依然认为你是他的良人。而你就更不用说了,一遭一遭滚刀肉的,还是要找他。”
东方未明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那我不招惹她了,能不死吗?就我和她都不用死。”
算命先生面上一股狡黠的神气:“这自然好啦!问世间情为何物,what the fuck can I do?”
“等等你说什么……?”
“咳咳,我就是告诫一下你,你们这些动不动就杀别人又动不动被别人杀的,不懂得生命的可贵!就是让你们知道了下辈子也不会有爱情,这心啊才能安泰点,才能好好珍惜余下的人生。”
“……哇,我算命是付钱的唉,要不要讲的这么残酷。”
“这叫当头棒喝,是现在很流行的心灵按摩服务。你细细体会一下,有没有觉得自己不会犯贱了?”
东方未明和算命先生对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未明真的掏出来三个铜板,扔在了桌面上。
“哎!城门口有热闹看!一个侠客在立赌呢!”
边陲小镇生活乏味的很,这一句流言就把街上行人差不多卷了个干净,除了还要看摊的小老板们继续在原地伸脖子,其他人都熙熙攘攘涌向了城门口,未明也去了。
他仗着力气大,一路挤到最前面,仰头看城门,真有个火红衣服的少年侠客站在上面,他对面有个紫衣长发的姑娘,两人中间插着一柄剑。
“谁拔出我的傲天神剑,谁就是我的真心人,你要试吗?”
那姑娘只执拗的看着他。
东方未明吃起了橘子,周围的群众纷纷很懂一般指指点点:“唉哟那闺女,俊的哦。就是倒追才追不上的。这男的啊就是上赶着不走打着还倒退……”
紫衣姑娘撩起了袖子,真的开始拔剑了。
东方未明口中啧啧,那女孩小臂细的和去了皮的甘蔗似的,一掰就折,能有几分力气?除非那个男的放水。
不过看她怎么也拔不起来,男的应该是认真的。
东方未明看着那柄剑,越看越心痒。如果拔出来剑就归他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挺有信心的。
这么想着,他就往前迈了一步。
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转头去看,后面挤着的人也奇怪的看着他。东方未明茫然的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再往上看的时候似乎姑娘已经驻着剑在哭了。他撇撇嘴,转身挤了出去。
他不混江湖,要宝剑何用。而且人家小情侣扯架,别人去参合啥。方才真是被妖风迷了眼。
算命先生似乎对城门口的热闹漠不关心,磕着松子儿,右手在纸上随手写: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forever young。
==========般若波罗蜜==========
东方未明怀疑自己被洗了脑子,识海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到哪儿去?
他两眼大睁什么都想不出来,视野里是插入天空的腰粗的树木。
忽然就冒出一个俯下身的小孩子,穿的破破旧旧不怎么样,胸口绑了个环。
东方未明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出于人类本能的手贱,伸手去戳进那个环,也就是戳上了小孩的肚子。
要对方是女孩这就是性骚扰了,还好是个男的。
男孩睁着猫一样圆的眼睛瞧他:“叔叔你没事吧。”
“谁是叔叔,叫哥!”东方未明不耐烦的挥手,手势像是赶苍蝇。
他就这么躺了一中午,手摸到衣襟里的玉石钥匙后其实还是想明白了了点事儿的。虽然回忆的过程让他不由得对自己未来十分悲观,但同时也让他感到了一种滑稽的浪漫。
会这么固执,说不定那件事真的让他非常幸福。
做出决定后,东方未明把郁卒和颓废一扫而光,抖擞精神准备在新生里迈开第一步。反正就当是他要做痴情种,接着浪呗。
可惜这第一步因为腿软而跪了下去。
“叔叔你真没用啊。”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烦不烦!你还没走?赶紧回家去没看到天都要黑了吗!”东方未明搓着迟钝的咕噜着的肚子,迟疑了一下又说:“你有吃的吗?借点。”
之后东方未明接过了男孩递过来的半个馒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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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番外/后来的事/也有可能不是这样发展
“你没爸妈?”东方未明捧了溪水把一块干馒头咽下去:“那行吧,我当你的监护人。就到……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为止。”
“你找谁?”
“大人的事你哪那么多问题。”
少年想了想,问他:“你想吃烤鱼吗?”
“你还有烤鱼?”东方未明咂摸着,这时候要是有个荤的热的来换,给这个小孩形容一番也没啥。反正要找的人也不过是脑海里一张面目模糊的脸。
“我有剑,可以叉鱼。”
“哈?”他立马失了兴趣:“那这还有块林子呢,我手里是有鸟还是有卵啊?”
“叔叔你开黄腔?”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清净,让大哥哥给你洗洗脑子!”
东方未明把男孩猛的扯过来,两脚都淌到了溪水里,男孩踩到底反而鱼一样从他腋下弹动出去,毫不费力的就把他反过来按进溪流中心。
东方未明呛了老大一口水才站起来,他拨拉起刘海,露出是同样湿漉漉而且凶恶的眼神。
“还真不能让你了!”
少年开始还在笑,可东方未明下一步的动作忽然迅捷的判若两人,从及腰深的河中窜起后几乎是自水面上滑过来,手指倏忽伸长一般抓住了男孩往后抽的胳膊。
他往下按着对方的脑袋,少年也同样。两个人打成一团,打到太阳下山。
夕阳斜射,照到透亮的水面还有透亮的水底。一个玉石的钥匙顺着缓慢奔流的溪水往下,离那个水花四溅的地方越来越远,磕磕绊绊,但也不曾被卵石的河床留住。
它在河底打着轱辘,一会儿显出细细的金色月华,一会儿翻过面去。到了天色黯淡,也再见不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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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番外/后来的事/有可能就是这样发生了
“这个送你。”
“这是?”
“月亮能充电的 ,晚上晒晒月光就能用,其他细节你自己体会吧。。”
“什么晒月亮用……”
“给你从头再来使的,你用不着就扔了吧,我是不要了。”
“可——”
“别塞回来!大爷我不折腾了!。”
那人挥手之后跑的风急电掣,傅剑寒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硬给的玉石钥匙。
他其实很想问那个人的姓甚名谁。
就是……
不知为何,一见如故。